《一次樸實無華的邀約》橋

*校園paro注意。


/


今天上完早課回到宿舍的時候,逍遙遊在寢室門的門把手上发現了一封給他的信。說是信,其實就是一張普通的A4紙,像小廣告一樣卷起來塞在門把里,原本他真的以為是廣告傳單,還是那種很沒誠意的黑白雙色廣告,他在用鑰匙開了門後順手將那張紙抽了出來,打算隨便看一看再給舍友傳閱。出乎意料,他展開A4紙後第一眼就看見了自己的大名寫在第一行,十分顯眼。他皺起眉頭,目光迅速往下移。


“給逍遙遊:

今天下午四點,小花園東北角,有事想跟你說,請你一定要來。”


十分簡短的內容,不僅沒留下名字,還是用橫平豎直的印刷體打印出來的,根本無從判斷是誰留下的信。他把那張紙翻來覆去地幾乎看了個對穿,也沒見其他線索。

按照他的常識性理解,這種遞信相約一般是告白的環節,但這都什麽年代了,還有人用這麽老套的方式?而且邀約用的信還粗糙得令人難以置信,不管怎麽想都不覺得是心思比較細膩的女孩子會做的事。他往細節處追根究底,寫信的這個人不說跟他很熟悉,起碼對他有一定的了解,既知道他的宿舍位置,還知悉周五下午是他每個星期中難得空閑的時間段。

另外這個約定會面的地點也值得深究,試問,小花園東北角是什麽地方?如果粗略地把學校的範圍劃成一個幾何圓,那麽小花園東北角跟他所在的宿舍樓的位置幾乎成一條直徑,也就是說距離很遠,而且很安靜,平時除了環衛工人和幽會的情侶以外,基本沒什麽人會光顧那里。從這一點來說,不排除是跟他結了仇的人想把他約出來套麻袋一頓打,但他謹慎分析後,覺得應該沒有哪個仇人會吃飽了撐著,用這種既沒格調又十分低智的方式來報覆他,於是真相再次變得撲朔迷離。

不得不說,確實只有這種處處透露著詭異的物件才能引起他的注意,不管對方有何目的,至少他都沒直接把信往垃圾桶里招呼,相當於那個人已經成功了一半。在他回想今天是不是愚人節的時候,同宿舍的旭長輝剛跟女朋友通完電話,見他在門口站了許久也沒進寢室,就揮手招呼了逍遙遊一聲,道:“老大,你傻站在門口幹什麽呢?廣告單有那麽好看?”

逍遙遊將總試圖蜷回筒狀的印刷紙對折壓好,走進去手肘往後把門懟上了。他舉起手中的信,問道:“旭長輝,你知道是誰把這張紙塞在門把手上的嗎?”

旭長輝一臉莫名其妙:“還能是誰,发傳單的人唄。”

逍遙遊說:“這是一封信,約我下午四點在小花園東北角見面,但是沒署名。”

“這人手段也太老套了,老大會去才怪。”旭長輝的第一反應跟他如出一轍。

荻花題葉在書桌前推了推眼鏡,頭也不回地插進一句:“說不定是有哪位同學負責大掃除,邀請你去幫他掃地。”

“昊辰,你也不知道嗎?”逍遙遊追問道。

“我沒留意到,不過小花園東北角那麽遠,不建議你特意跑過去。”

逍遙遊若有所思,本想再問一下隔壁鋪的浪飄萍,結果這損友還沒起床,整個人都埋在被子里一動不動,估計是又仗著今早沒課宿醉了。

逍遙遊回到自己的書桌前,把信紙壓到兩本書下面。深思熟慮過後他得出結論,既然沒有頭緒,幹脆把這件事拋之腦後,事後再靜觀其變。


吃過午飯後,他收拾好東西去了圖書館,明明像往常一樣查著資料做著題,不知為何腦子里卻總是閃過那個邀約。這種感覺就好像睜著的眼睛撞到了一只蚊子,反應過來的時候眼睛不太舒服,蚊子也不見了,所以照鏡子檢查了千百回,即使每次都證明了沒事,也忍不住去想自己的眼睛里究竟是不是進了蚊子。

最後他決定親自把這只隱藏的蚊子從自己的眼睛里除去。所以他掐著時間點離開了圖書館,在時針指向數字四的時候恰好到達了小花園東北角。

自己的人是如約到了,但他沒放下戒心,先繞到一棵樹後面觀察了一下。這個時候的小花園人不多,東北角更是人跡罕至,就算偶爾有人經過那塊空地,也不像是在等人的樣子。他正疑惑,有一對散步路過此處的情侶恰好從他身後走過,對著他這鬼鬼祟祟的行徑指指點點,他大致聽懂了那些竊竊私語,卻並不感到難堪,反而回頭對著那對情侶微微一笑,親和力十足地說:“你們好,我在等我女朋友,現在正準備給她一個約會前的驚喜。”

無中生友這一招很有效,那個男孩子自覺誤會了一個在戀愛中很有情趣的學長,笑得露出了他一口大白牙,還豎起大拇指給了他一個陌生人的肯定:“兄弟,加油啊!”

謝謝你的鼓勵,我女朋友沒有,前男友倒是有,加不了油。逍遙遊在那對情侶走後恢覆了他那苦大仇深的面容,心里也不禁默念起一個名字。他深知這個名字的所屬才是真正撞進他眼睛里的蚊子,否則他才不會赴這麽無聊的約。

半個小時過去,他從站立著暗中觀察到幹脆倚著樹身发楞,還是沒有任何一個人在經過時有停留的行跡。

果然被騙了吧,他在內心鄙夷自己,閑著沒事去期待些不切實際的東西,才會被名為失望的刀在心上狠狠地劃上幾下。他放棄了蹲守的想法,從樹後走出來,接著站到東北角的空地上四下張望,有些悵然。

也許是上天垂憐,終於有別樣的腳步聲光顧了此地。他回過身,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來人把一雙平底的羅馬鞋走出了高跟鞋的氣場,連衣裙藍色的裙角飛揚,一張極為年輕的臉淡妝素雅,然而眼神犀利無比,加上穩健有力的步伐,顯得整個人威風凜凜——這不是他同專業的師妹泰玥皇錦又是誰?

好家夥,原來這就是要把他約出來套麻袋一頓打的仇人。逍遙遊站在原地,表面一副迎風傲立的王者風範,實際上內心有些許慌張,同時腦內以最快的速度計算著從泰玥皇錦的魔爪下成功遁逃的幾率。

泰玥皇錦最終停在他面前,簡單一句話打開了談話的序幕:“長輝跟我說你有可能在這里。”

“如你所見。”逍遙遊聽她這話,知曉她不可能是信的主人,只好故作高深。

泰玥皇錦狐疑地盯著他,片刻後才繼續說道:“還是那個問題,你那篇學術論文呢?”

她這句問話在逍遙遊這里堪稱陳年話題,聽得他耳朵生繭。他知曉這問題基本是無解的,只能假裝沒聽懂:“你說的那篇是哪篇?”

“別裝蒜,你原本打算和顥天玄宿聯合署名的那篇,它的價值可是導師認可過的。”

“你知道的,我們三個月前分手了,從那以後基本沒再見過面,自然也沒有論文了。”

泰玥皇錦一聲冷笑:“你的意思是你和顥天玄宿離婚了,孩子卻判給了孤兒院?”

“此言差矣,孩子根本沒出生,胎死腹中了。”

“連這點起死回生的能力都沒有,你也枉為系里的牌面了。”

“當我看到師妹你,就知道這個牌面後繼有人,我已經是前浪了。”逍遙遊完全閃避她的嘲諷。

“你再怎麽顧左右而言他,都改變不了被感情影響了學術生涯的你十分愚蠢的事實。”泰玥皇錦亦絲毫不留情面。

逍遙遊感到心累,只好選擇跟她講道理。“論文里的部分理論計算和實驗數據都是屬於顥天玄宿個人的,我不可能在不跟他繼續溝通的情況下寫完論文。”

“所以分手了就完全溝通不了?”

“師妹,當你體會過你就懂了,不過我當然希望你和旭長輝百年好合。”

“這個不勞您費心。”泰玥皇錦似乎終於放棄了追著他要那篇論文的執著,談起了另一件事:“說到這個我才想起來,我剛剛從學生會的活動場所出來,顥天玄宿似乎是在處理什麽比較緊急的要事,不過我隱約聽到他說他要來小花園東北角。你莫非是在這里等他?”

逍遙遊感覺自己心里有某些東西死灰覆燃了,他又恢覆了他那超然物外的姿態,身影好比一棵挺拔的松樹。可他的神情卻表現出不以為意,一開口就是故弄玄虛:“可能是吧,誰知道呢。”

泰玥皇錦发出了一聲難以言喻的笑聲,不知是嘲諷的意味還是表達愉悅,她扔下一句“那你慢慢等吧”就轉身揚長而去。

逍遙遊看了一眼手表,與泰玥皇錦談話消耗了十來分鐘,卻也帶來了一線生機。他看著預備著西沈的太陽,在等待的過程中靜立成一棵行道樹。


約莫一刻鐘後,顥天玄宿被昏黃的光籠罩著,出現在距離逍遙遊不遠處的一塊空地,逍遙遊與他隔著一地金黃的日光相望,而顥天玄宿正朝著他所在的位置畏葸不前。

最終還是遲來的顥天玄宿出聲打破了沈靜,他走過來的同時試探著問了一句:“逍遙遊……?”

逍遙遊如釋重負,點點頭,繼而說道:“原來是你。”

顥天玄宿不知為何露出了有些茫然的表情,而且眼神總是在地上寥寥幾片落葉之間遊移。可能是還不知道怎麽面對他吧,逍遙遊在心里表示理解。

“嗯,是我。”顥天玄宿隨後肯定道。

“這個方式,有點過於迂回了吧。”逍遙遊指的是塞在門把手上的那封信。

顥天玄宿有些難堪:“啊,確實。”

“很久不見了,有什麽話要說嗎?”

“這個……”顥天玄宿幹巴巴地問道:“你最近過得怎麽樣?”

逍遙遊瞥他一眼,“還成,你呢?”

“也還行吧。”顥天玄宿點點頭,然而再沒二話。

沈默在蔓延,逍遙遊表面泰然自若十分淡定,似乎是在靜待顥天玄宿坦白些什麽,然而內心跟被無數只同時嗡鳴的蚊子騷擾了一般煩躁而焦慮。而顥天玄宿也像是陷在一種兩難的境地之中,神情糾結。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伴隨著一些像是心跳的鼓動聲。

忽然,平坦的草坪里有一個人詐屍一樣直起上身,一側低矮的綠籬之上便冒出了一顆腦袋,把尷尬中的兩人都嚇了一跳。只見那人緩緩地把臉轉向他們,一雙黑色的眼睛炯炯有神,絲毫不見剛睡醒的迷糊,他慢吞吞地問道:

“無意打擾,冒昧問一句,你們可以繼續說下去嗎?我有點想聽。”

他說這話的時候十分乖巧真誠,只是頭发間還夾著的一片醒目異常的綠葉讓這個畫面顯得越发詭異而滑稽。

逍遙遊頓時一臉見了鬼的表情,他在這里守了將近一個小時都沒发現這人的存在,不知道是睡得有多死,現在居然還挑這個時候出來嚇人。逍遙遊直接給了這個不速之客一個眼刀作為回答讓他自個兒體會,然而莫離騷何許人也,什麽時候讀得懂空氣了就算他輸。此時他八卦之心不死,一雙眼睛有磁性似的正試圖把那些藏起來的小秘密都吸出來,他只遺憾這時缺個可以給他倒杯茶扇扇風的人,他非常想優哉遊哉地聽完一出好戲。

逍遙遊大步上前,不是朝著莫離騷,而是把還沒反應過來的顥天玄宿拉走了。莫離騷看著他倆的背影,有點莫名其妙,不禁自言自語道:

“怎麽還生氣了?明明是你們來打擾我的清凈。不過癡男怨男兩情相悅,現有良辰美景外帶一個好心媒人,為何就是不願坦露心跡?我這可是成人之美,實屬功德一件。”他內心十分為自己感到驕傲,起身拍拍頭发和衣服,打道回宿舍。

傍晚的風吹拂在臉上,逍遙遊大步大步地沿著校道走,拉著一個不得不配合他的步速走的顥天玄宿。他不知道該對顥天玄宿說什麽,但逍遙遊不想接下來顥天玄宿一開口就是告別,只好就這樣拉著他一直往前走,就好像腳下的這條路可以直接通向未來。

小花園離校門口很近,逍遙遊最終在走出校門的那一刻停下了。周圍人來人往,他始終背對著顥天玄宿,話里聽不出情緒。

“玄宿,你真的沒有別的話要說嗎?”

如果顥天玄宿回答沒有,他就偷襲他,親他一下什麽的,看顥天玄宿還能怎麽狡辯。逍遙遊暗想。

顥天玄宿覺得距離自己僅一步之遙的、那個低著頭的逍遙遊似乎顯得有些失落,但失落的逍遙遊真的很不逍遙遊。他忽然想笑,本來想了各種各樣的告別方式,最好表現出自己見到逍遙遊也不是那麽慌張,稱不上落荒而逃,現在卻感覺那些心理建設興許沒有必要,被逍遙遊拉著走了一路他甚至有些開心,心中有些原本纏死的結也隨之無聲無息地崩解了。

“有。”顥天玄宿說,“其實我剛剛說謊了。我最近過得不太好,我想,可能是因為不習慣沒有你吧。”

逍遙遊回過頭來望著他,為他突如其來的坦白感到詫異,隨後他清了清嗓子來增加自己的底氣,才道:“那我跟你撒了一樣的慌,負負得正,就算是誰都沒說過謊吧。”

逍遙遊的坦白遠比顥天玄宿的難得,顥天玄宿覺得今天確實是個神奇的日子,他幹脆也豁出去了,借著此時不知從何而來的勇氣,接著說道:“還有一句話,‘對不起’。逍遙遊,抱歉,曾經的我讓你感到不安。”他說到此處頓了一頓,“不過說不定以後也會犯同樣的錯誤,所以就當為未來的我道歉吧。”

“你知道,我最不想聽的就是對不起,換做是你,也一定會討厭我說對不起。”

顥天玄宿為前所未有的氛圍感到新奇,不禁啞然失笑:“這麽驕傲的逍遙遊,真的會說嗎?像對不起這種話?”

“會啊,你聽好了——”逍遙遊吸一口氣,一字一頓地說:“我喜歡你。”

顥天玄宿在逍遙遊眼睛的倒影中看見了自己的表情,那種令人懷念的、伴隨著驚愕的動容。但轉瞬之間他又看不見了,因為逍遙遊擁抱了他,整張臉埋在他的肩膀上,一句半帶哽咽的“對不起”,就這樣在顥天玄宿的耳邊響起。

良久,顥天玄宿拍拍他的背,道:“我肚子餓了,一起去吃飯吧,話說回來,我們還有一篇論文要討論呢。”


周圍往來的人群之中,忽然有一個女孩子发出一聲驚呼,她扯著旁邊的男孩興奮道:“你看見了嗎,那是我們之前遇到的那個特別浪漫的學長吧,他在跟他女朋友約會嗎?”

男孩說:“是吧,不過他女朋友好高!”

“女朋友的背影好好看,不過總覺得有點眼熟,話說這個服裝是走中性風嗎?”

……

逍遙遊夜晚回到宿舍的時候,多少有點暈乎,感覺自己還在夢里。他開鎖進了宿舍門,三個舍友都在,浪飄萍首先見到了他,開始拍桌子大笑。

旭長輝說話的時候也是努力忍笑:“不是吧,老大,你還真赴約啊?我聽玉帛說她在小花園東北角見到你了。”

荻花題葉向逍遙遊眨眼:“抱歉啦,學長。不過泰玥皇錦找你之前就從旭長輝那里知道這件事了,旭長輝還跟她說過如果在那里找到你就順便讓你別等了。”

浪飄萍抹掉笑出來的眼淚,擺手說道:“我早跟你們說了,他疑心這麽重,肯定會去的,現在你們都欠我一頓酒錢了。”

逍遙遊在這快活的空氣中顯得格格不入,他一臉茫然地問道:“你們在說什麽?”

旭長輝熱情地給他解答:“那封信啊!口吻很曖昧的那封。其實是我們整你的啦,順便開了個盤賭你會不會去,輸了的請全宿舍的人吃飯,現在你收獲兩頓飯錢了,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逍遙遊的腦子還沒轉過來:“那封信不是,顥天玄宿給我的?他人都來了啊。”

浪飄萍:“?”

旭長輝:“?”

逍遙遊:“?”


【消息記錄】

泰玥皇錦[16:44]:

玄宿學長,我发現輪值打掃小花園東北角的學生總是偷懶,你現在最好過來監督一下。

顥天玄宿[16:45]:

那里好像不是學生負責打掃的區域吧?而且監督的工作也不是我負責的。

泰玥皇錦[16:45]:

學長可能記錯了,那里就是學生打掃的。我很喜歡東北角的風景,學長就當解決我一個長期以來的煩惱吧,回頭會答謝的。

顥天玄宿[16:46]:

這樣啊,那不必言謝,只是舉手之勞而已。我剛好在附近,現在就過去。





fin.



游 心 太 玄

蜩鳴夏至寄東風 盡譜相思四序中 一曲衷情邀共夢 玄遊月殿踏星宮

0コメント

  • 1000 / 1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