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ne china-3》Hauz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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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瑪蒂沒有看過擺出如此’”憤恨不甘”表情的泰玥夫人。

在她心裡,夫人一直是個優雅並且值得敬畏的女士。

只是她今天可能碰了個”不巧”。

她欲往城裡置辦物品,順道來探訪泰玥夫人,當然,也有一半的理由是想見見逍遙遊。

可夫人說他與顥天先生打球去了,帶著蒼蒼還有士心。

「所以瑪蒂小姐想見琴師,怕是白跑一趟」

繼第一次因為探病而誤了士心課程,這是第二次,理由是——

『你說要帶士心去?』

『蒼蒼也去』逍遙遊補充道。

『那、那今天的課怎麼辦』

逍遙遊不置可否地『不怎麼辦』

泰玥一聽臉色大變『你這樣…!』

『我這樣會誤了士心,但我記得夫人年少時候也沒少被誤過』

逍遙遊指她兒時總扯著他們這群表親,讓他們也带她出去遛達的事。

泰玥愣了下,立刻端正姿態道『但、我還是這麼過來了!』

『夫人是夫人,士心是士心,望夫人能理解”執意把自身的經歷放到他人身上,只會成為壓垮駱駝的稻草”這道理』

『壓垮…、哈!若真這樣,那也證明士心還不夠格做這繼承人』

逍遙遊用一種孺子不可教也的挫敗口吻道『或許是我說得不夠讓夫人明白』

『…那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夫人的偏執早晚壓垮士心為夫人建立起的、為數不多的諒解,一但坍塌了,碎石足以拍起高浪將妳淹沒』

泰玥被氣得結巴,你你你了半天最終沒說出半句話,逍遙遊朝一邊戰戰兢兢的士心招手『走吧』

她瞪著士心道『士心!你敢!』

士心被這一瞪,驚得忙說『老師,我還是不去…、』

逍遙遊岔道『敢問夫人不准的理由是?』

她一時氣惱也想不到什麼合理的理由『我就是不准還需要理由嗎!』

『夫人沒有理由,但我會需要一個球童』說罷,越過了泰玥出了宅門。

士心是再也不敢看夫人,快步跟在了後頭。

泰玥看著這一少一小的背影,你說她能不擺出”憤恨不甘”的表情嗎。

瑪蒂聽了泰玥所言,笑著說「這也挺好,琴先生交了顥天先生這朋友是好事」

眾所周知逍遙遊是個總有意無意與人保持距離的人,有他願意親近的人實屬難事。

這讓泰玥想起了不久前的一個早晨,她早餐都吃完了還不見逍遙遊下來,這十分不符這人向來的生活作息。

她還以為是昨晚跟顥天先生回來得晚了就也睡得晚,誰知他根本是徹夜未歸,還在顥天宅邸留了宿,直到午餐都過了才姍姍帶著蒼蒼回來上課。

就那次之後,逍遙遊與顥天玄宿似乎拉近了距離。顥天時常來邀逍遙遊,先生也會到顥天宅邸走動。

還真是稀奇。

這大概是泰玥當時第一個蹦出的想法。

思及此「呵,是吧,難得有他看得入眼的」泰玥自言自語似的這麼吐槽著。

才說完就驚覺在瑪蒂面前這麼說太過失禮,這不明擺著反指”逍遙遊就看妳不入眼”嗎。

「呃、瑪蒂小姐,我沒有其他意思…」

瑪蒂倒是大方道「呵呵,沒事,是我沒弄清楚先生已有婚約,被沖昏了頭」

泰玥也只能尷尬得順著道「是、是阿,先生竟然連我都瞞著,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夫人見過琴先生的未婚妻嗎」

泰玥繼續睜眼說瞎話道「這倒是沒有,妳也知道先生向來低調,過去也不聞他鍾情哪家小姐,不過既然能與先生訂下婚約,想必是他真心喜歡的」

瑪蒂有些羨慕地道「真好阿…、想必未來的琴夫人是個十分完美的好女人吧」

「那是」說完,泰玥不禁為替逍遙遊圓這個謊的自己惡寒。

前不久這個琴先生才蹬著她的鼻子上臉,現在她卻幫著圓他這拙劣謊言。

泰玥嘴角歪了歪,自嘲的哈了兩聲。


24.


瑪蒂到球場的時候看得出他們已經打了好些時候了。

兩人汗流浹背的盯著那顆白球在各自的場間來回竄動,愜意又不敢大意的揮著網球拍。

網球,這個時代最受追捧的貴族運動。(當時用的球是羊皮包裹的白球,後因球砸在白線上時容易讓觀眾誤有球消失的錯覺而改成黃綠色)

從白鞋到法蘭絨長褲再到白襯衫,兩人的穿著幾乎是一個模板,然而這是因為當時的運動裝束皆為白色,不知道的還以為兩人這身服裝像說好了似的。

要不是兩人髮色上的差別,她遠遠看過去還真一時認不得誰是誰。

觀戰的幾位男士認出瑪蒂,讓出了圓桌旁的位置,並為她倒上一壺茶。

無論是英格蘭還是蘇格蘭,只要在不列顛的土地上就會有茶香。

球場上也不例外。

球場位於鎮子郊區,本來只是一片荒草,自1870代網球搬出了室內成了新的草地運動,這片郊區也被有意的打理成了球場,供鎮上人娛樂。

她品著茶,也品著這場吸睛的球賽。

場外聚集了很多圍觀者,有路過被吸引的百姓,也有來打球卻被搶了風采的紳士們。

女士們更是各個目不轉睛的看著比賽,只是究竟是看比賽還是看人就不得而知了。


也許是汗從額上不停下落阻礙了他的視線,在第三次打出了界後,逍遙遊叫停了比賽。

玄宿喘著氣半撐著膝蓋,他同樣滿身大汗,蒼蒼趕忙給爹地遞上汗巾。

逍遙遊走到場外,士心給他遞外套,他抽出口袋內的帕巾擦了擦汗,但那汗實在很不給面子,像雨一樣下個沒停,才抹過又再自額角滑下。也許是太久沒有打球了,導致悶壞的汗線報復性使他大汗淋漓。

他想起另一邊口袋還有一條方巾,那條方巾也是白色的,他將它折成了條狀後綁在了額上。

這樣就不會再滴到眼皮上了吧。逍遙遊是這麼想的。

做完這些他走到玄宿的場上,「還好嗎?」

玄宿正喝著水緩氣,撇頭就見逍遙遊這蓄勢待發的模樣「我以為結束了」

逍遙遊抓著球拍轉了下「可不能這樣放過你,比賽還沒結束呢」

蒼蒼跟著道「爹地可是領先老師兩局呢」語氣那叫一個自豪。

玄宿看了眼還在興頭上的逍遙遊,「那就打完它吧」

然後他把頭髮綰了起來,用領帶夾盤在了頭上,徒留一撮紮不了的俏皮流海捲在面前,露出了脖頸到耳廓的線條,帥氣又隨興。

就在玄宿接過球拍時蒼蒼突然拉著他說,「爹地沒問題嗎?」相比方才的自豪,蒼蒼突然露出擔心的神色。

玄宿拍著蒼蒼的肩說「嗯,沒事的」

而一旁的逍遙遊只當那是蒼蒼擔心爹地拿不拿得下這個比賽罷了。


25.


六比六,比賽來到決勝局。

此時場外觀眾皆興奮不已,這已經不能用精采形容了,彷彿就是到了溫布頓看了場錦標賽。

論球技兩人是比選手稍遜一籌,但就整體來說仍不失為一場好比賽,就業餘來說已經十分難得了。

此刻誰都汗濕了衣衫,捲起的長袖也黏在了肘上,不過比起逍遙遊的餘裕,顥天玄宿似乎愈發吃力,若不是離得老遠,肯定能聽到他異樣的喘息聲。

玄宿的汗如雨滴在草地上,那撮瀏海也濕得貼到了臉上,即便如此,他仍蹲好馬步等著對面的發球,只是他的眼前開始模糊,也不知是汗給糊的還是他真的在發暈。

就剩一局了……

他這樣告訴自己。

逍遙遊打出一個漂亮的發球,玄宿是憑著直覺回擊了,不過就在那顆白球過網並且從逍遙遊身邊彈過、滾出白線的的同時,逍遙遊的球拍也被他扔到了草地上。

因為他看到玄宿正搖晃著身體向前傾。

他翻過球網,幾乎是玄宿跪地的同時,他穩穩扶住了他。

事發突然大家仍怔愣在那,甚至也沒看清發生了什麼,片刻的靜謐後是蒼蒼的叫聲劃破了寂靜,而後嘈雜的人流紛紛往球場而來。

玄宿的臉色很蒼白,嘴唇也是,哪有一個運動過後的人該有的紅潤。

「玄宿,你怎麼了?」

他聽到他用力到足以撕裂肺膜的呼吸,玄宿一手捂著心口,似乎用盡全身的力氣才用氣音吐出了兩個單詞「心、心臟…、藥」說完腿一軟就要跪下去,逍遙遊拉過他的手臂環過自己的脖子,幾乎是想都沒想的彎身把他抱起。

「抱歉」

一句抱歉,圍過來的人紛紛識相的讓道,蒼蒼跟士心早就跟著跑到了身邊,蒼蒼喊著「爹地、爹地沒事吧」,聲音急得似乎下一秒就會落淚。

他先把玄宿放到了長凳上,「蒼蒼,你爹地的藥呢」

「藥…、藥,對!藥!」蒼蒼這才從慌了手腳中驚醒,他跑回放爹地外套的地方從內袋找到了個藥罐。

「老師!這裡!藥!」

逍遙遊接過白色藥片,扶著玄宿兌著水給他喂下。

他現在是知道開場時蒼蒼的那句擔心是什麼意思了。

他看著玄宿仍不停滑落的豆大汗滴,看著他緊閉雙眼隱忍的表情,看著他發白的唇齒,逍遙遊眉皺得很深,臉色也變得十分難看。

這個難看是出於對自己無心之過的厭惡與自責,若他沒堅持打完比賽,若他能發現了玄宿的不對勁,若……、

他嘆了口氣,假設得再多都是白費。

蒼蒼在一邊給他的爹地擦汗,一邊是捧著兩人外套的士心,還有早跑過來幫忙並給他遞水的瑪蒂。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那些只是來看比賽的路人都走光了,久到玄宿捏著心口的手終於慢慢鬆開了、也不再喘著那一聽就十分不妙的氣了他才稍稍放下心。

「好點了嗎?」

玄宿呼吸回歸平穩,「好多了,謝謝,抱歉嚇到你了」說完又對著蒼蒼說「爹地沒事,別擔心」

蒼蒼點點頭,把眼淚憋了回去,他是想撲進爹地懷裡,可又怕爹地還在忍痛就做罷了。

「你有心疾怎麼不說」

玄宿這才看向逍遙遊,因為他聽出了對方語氣中的不悅。

他頓時有一種小時候貪玩被父母抓包後受到指責的感覺。

「只是打個球,也不是什麼大事,而且它很久沒發作了…,可能是因為太久沒運動,是該檢討了」末了,還扯了一個蒼白的微笑,似在安慰逍遙遊不必自責。

逍遙遊還想說的話瞬間哽在了喉頭。並不是被玄宿的善意擊退了,而是他並沒有那個資格去責難對方。

他們誰沒有不想讓人知道的弱點或秘密,玄宿是,他亦是。更何況在朋友的定位上,據實已告、袒裎相見什麼的終究是不存在的。

太陽有些斜了,一旦太陽西下,這兒的氣溫驟變得很快,風吹過來都有些涼,更何況是吹在汗濕的人身上。

他從士心手上接過外套給玄宿披上,「還能走嗎?我送你回去」

「好」

他扶起腳步虛浮的玄宿,對一直沒離開的瑪蒂說「難得瑪蒂小姐來觀賽卻讓小姐受了驚」

瑪蒂溫聲的說「是我該抱歉沒能幫上忙,事發突然誰能預料,顥天先生沒事就好」

玄宿虛弱的扯過一個笑「謝謝關心」

「我先送顥天先生回去就不再陪了」

瑪蒂點點頭目送兩人越過球場、上了馬車,後頭是跟著他們的蒼蒼與士心。

她站在人已散得七七八八的原地,一動不動看著走遠的馬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26.


白日拖得更長了,夏天真的到了。但氣溫完全沒有配合的跡象。

他把窗關上,外頭是能完美觀測星空的、玄宿房間的外推露臺。

上次夜半沒能看清屋中的風格擺設,現在他是看清了。

全白的紗幔,床柱與牆面結合的雕花混著灰金色,壁爐很好的被每日擦拭,沒有一點灰跡,也不怎麼看得出前人使用過的痕跡。

牆上是幾幅印象派的油畫,可沒有簽名他看不出是出自何人之手。

若要給這房間評語,那他會說了無新意,但一旦瞥到另一個角落,他會稱其死灰復燃——落地窗旁的桌案賦予了整個房間靈魂。

案上放的東西顯現了主人的喜好,除了主人攤開來的、寫著他看不懂的天文專業的草紙,還有那天用來觀測星象的望遠鏡,除此之外還有些小東西,有個像蒼蒼給他爹地雕的木製品,然而他看不出刻的什麼,看得出還不熟練或是未完成品。

另一邊擺著的精美天體軌道永動儀下壓著幾封信,他沒有那個好奇,更不會去翻看,不過他認得最上面那信封的封蠟是他的。

信件是很私密的東西,他不知道玄宿把它們晾在顯眼處是什麼意思。

房間整齊,規規矩矩,沒什麼特色,但卻讓他覺得有些奇怪,但哪裡怪異他一時也說不上來。


27.


萊納醫師到了,只用了玄宿去換了套衣服的時間。

想必是球場的意外已被傳揚,身為玄宿的醫生,萊納可沒道理坐視不管。

玄宿從衣帽間出來,汗濕的衣服被成套換了下來,看上去沒歸時的狼狽,但他濕黏的鬢角與瀏海還貼在面頰上,嘴唇脫去蒼白已紅潤了起來,因汗水激發的異樣美感讓他看上去竟有一種與其仙氣背道而馳的、邪門的好看。

他不禁在心底想,顥天玄宿真的是很奇特的人。

無論是他的性格還是自身夾帶的氣息。

他看著萊納替玄宿做各種詳細檢查,他本要迴避,因為這涉及個人隱私,他這外人在這就顯突兀,但玄宿似乎也沒有逐客的意思,他猶疑半天,最後索性就站在蒼蒼身邊聽醫師說有關玄宿的病情。這讓他有一種偷了麵包,而店主是個好心人並假裝沒看到就隨他去的僥倖心態,他都不曉得他何時會有這種不紳士行為了。

原來真是久病,且不得醫。

所幸按時服藥沒有大礙,但發不發作還得看天運。

他想,玄宿占星的時候肯定忘了給自己占了。

送走了萊納醫師,蒼蒼馬上撲進爹地懷裡,迷迷糊糊地說著什麼,可沒多久就被玄宿拉開了距離,「十歲了還這麼撒嬌」

「蒼蒼二十歲也這麼撒嬌」

他無奈地笑笑,用手刮了下蒼蒼鼻頭的汗水,「去讓問心叔叔給你換身衣服」

蒼蒼又摸了摸爹地的額頭有模有樣地確認爹地無異狀後才出了房間,然後逍遙遊聽到玄宿說「真是可惜了這場比賽」

這人竟然還想著比賽,「我想是你贏了」

「不必因意外而認輸,逍遙遊」

逍遙遊表情奇怪,「就算你讓我放水我也不見得會這麼做,那是一種污辱,顥天先生不會想被這麼污辱吧…、」

「你是真的贏了,最後那球我沒打到」

玄宿當時揮出那一球後幾乎失去了焦距,他壓根就沒看到最後球的走向如何了。

他回想了一下但是了無結果,士心插道「真的是顥天先生贏了,我可以作證!」

「是嗎…」他笑了下,「這麼久沒打了,沒想到還能贏」

玄宿說這話的時候很像自言自語,那個笑容他甚至覺得不是笑容,是落寞。

逍遙遊無法明白玄宿贏了比賽卻顯落寞的原因從何而來,因為他不會知道玄宿此刻想起了過去與表弟丹陽打球的時光,那時如晴也總在一旁看,多好。

那年的意外讓他學會看淡生死,他可以很快將失序的一切打理得當,他也從不是個沉浸傷痛的人,但他終究會需要靠緬懷過去來確認失去的曾經存在過。

人是健忘的,這個世代的他們或許會記得誰曾出現在自己的生命中,但十年、三十年、百年後,甚至連蒼蒼都歸於塵土後,又有誰會記得他們誰是誰,誰曾怎麼樣的活過。。

後人僅會看著他們的照片說「這是你的曾表親」,卻沒有感情。

若記憶不能傳承,誰都只會是時代的過客,成不了永恆。

但故事能。

故事若能被很好的流傳下去,百年、千年都能證明他們存在過。

桌上逍遙遊的信件內容也被他記錄在了日記本中。

這是他記錄永恆的方式,也是他的秘密,蒼蒼都不知道的祕密。

「下次再比一場吧」玄宿說道。

若是正常人聽了肯定要投降說”饒了我吧,我可不想真發生憾事”,彷彿他的心病就此讓他與病弱畫上等號,因為丹陽就曾因此拒絕過。

可逍遙遊用了「奉陪」二字。

不知道這其中的差異是因為逍遙遊是個對勝敗執著的人所以非得比個高下,還是出於他”另類的體貼”。

無論是何者,他仍高興他得到的不是拒絕。

他盯著逍遙遊,指了指對方額前還沒解下的白色方巾「新潮流?」

對方這才想起頭上還綁著個東西似的,手往後腦摸,把方巾扯了下來。

正想一笑帶過又看到玄宿異於常人的髮型,他也指指對方道「新造型?」

玄宿笑了一聲,把長如飛瀑的頭髮放了下來。

他們相視一笑的同時不會想到,這天逍遙遊給自己綁白色頭巾的舉動,成了往後球場上大家爭相模仿的裝束。

不久後,運動頭巾竟就此盛行了起來。


28.


運動後能泡上澡是再享受不過的了。

他泡在白瓷浴缸裡,頭仰靠浴缸邊緣閉上眼睛。

逍遙遊在確認過玄宿真沒大礙後就帶著士心回來了,畢竟他也很受不了身上的黏膩。

也不知泡了多久,水都轉涼了他才踩著水從浴缸出來,就在他走去拿掛在瓷桿上的浴巾時看到了桿子與牆面的連接處有很正常的龜裂痕,再細看上面的印花更是因為長期使用而剝落得不清本來的圖騰。

他突然皺起了眉環視了一下整間浴室,浴室雖被人為的保養得宜,每日更是有專人打掃擦拭,但終究是敵不過人為使用的歲月痕跡。

他頓時知道是哪裡不對勁了。

玄宿的房間除了嶄新得幾乎沒有使用了百年的痕跡,房間坐落的位置也不對,壓根也就不是宅邸主臥。

那就只是一個幾乎無人使用的、稍大一點、卻能以假亂真的客房。

顥天玄宿為什麼要睡一間客房呢。

他思來想去,權當顥天玄宿對其妻子的深情導致。

怕是睹物思人吧,逍遙遊這麼想著。


29.


「謝謝關心,讓妳們跑一趟」

葛瑞絲偕瑪蒂來看望顥天玄宿,當然這期間也不乏其他人來訪,泰玥夫人更是親自來看望一回,可見她還是很重視顥天男爵這個友鄰的。

那日球賽的精彩與意外已成了鎮上新聞,兩天前威廉斯家的二子伊恩來問候的時候還對玄宿這麼說『都不知道先生球打得這麼好,要是能早點跟您切磋就好了。陶德的球打得太差了,老跟他打好沒意思』

『不過打著玩罷了,伊恩要不嫌棄我也可以奉陪』

『那怎麼能,我可不想害先生犯病,先生還是養好身子重要』

玄宿笑了笑,是意料之中的回答,『琴先生打得也很好,你不妨邀他』

伊恩搖頭打趣道『那就不能稱為打球了,我恐怕淪為突顯琴先生魅力的陪襯』

玄宿跟著附和『先生是真的很有魅力』

伊恩突然放下翹著的腳坐直了身體『啊!我可沒有指顥天先生不夠魅力喔!』

他笑著搖頭表示無礙,伊恩又接著解釋道『畢竟顥天先生結過婚的嘛,您與妻子的堅貞愛情讓人動容,若不是知道您有自己的執著,琴先生受歡迎的程度也不一定及您……、』伊恩才十七歲,雖然相貌已成熟的看不出年紀,但本質上還是個少年。他在顥天玄宿面前會放縱的說一些平時不被允許的耿直話語。

而這也可能是因為他曾說了什麼”身為貴族”不該說的話,然而玄宿並沒有像個長輩那樣指責他的緣故。

『不過琴先生也有婚約了,怎麼優秀的人都死會了…、』玄宿聽伊恩用”死會”這口語單詞不禁好笑,『我們伊恩不也還單身著嗎』說著還不忘把”死會”這詞用單身給取代掉。

伊恩惡寒道『不了,我母親會給我安排什麼對象我都能想像的出來…、』

『說到這,您與琴先生處得不錯,他有沒有談過他的未婚妻啊?』伊恩像個八卦小子那樣趴在沙發扶手上,哪有一點符合他身分的模樣。

被這一問,玄宿才發覺他對逍遙遊的感情世界一無所知,『他沒有跟我提過他的未婚妻』

伊恩怪可惜的道『琴先生還真是很保護他的妻子阿』

『是呢』


「其實呢,葛瑞絲有一件事想拜託顥天先生」說話的是瑪蒂,在一堆關心問話與閒聊後她說出了正題。

玄宿示意她繼續,瑪蒂拉了拉葛瑞絲的手讓她自己說,她鼓起勇氣道「德雷珀夫人的生日舞會,不知顥天先生有舞伴了嗎」

玄宿其實也猜到了葛瑞絲要說什麼,德雷珀夫人總喜歡大張旗鼓,更是不會放過生日這個能狂歡的機會,邀請函早在一周前就送到了他手上,但他只想著讓問心送禮過去,他並沒有打算赴宴「這可能要向妳說聲抱歉了,我恐怕沒辦法親自向德雷珀夫人祝賀」

兩人聽了都露出疑惑的表情,「先生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嗎」

「很不湊巧當天有一些私事,不過也謝謝妳的邀請,遺憾沒辦法做妳的舞伴,不過我相信小姐很快會找到適合的人選,也煩請替我向德雷珀夫人獻上祝賀」

雖然顥天玄宿只是因為本身沒有那個意願去罷了,德雷珀夫人的浮誇盛宴他是見識過的,光想他就會皺眉。

然而誰又能想到這個凡事好好又溫潤的顥天玄宿也會面不改色替自己撒這種小謊。

葛瑞絲不免露出失望的神色「是嗎…,那真是太不巧了,我們會替顥天先生問候夫人的」


30.


因為二度叛逆,士心被夫人罰一周不得晚餐。

雖然這個罰責在當天就因裕鉑偷給士心送餐並被抓包而發生了一場荒誕家庭鬧劇。

夫人與裕鉑爭執的當口逍遙遊晃悠經過,提議不如把士心像狗一樣栓起來二十四小時監控啟不更讓夫人放心。這一言論惹得在場三人怔愣不已,更把事情推向了另一個不可收拾的局面。

士心完全沒想到他敬仰的琴老師會說出這種話,他是嚇得唇齒打顫,裕鉑更稱這是荒謬的”極端主義”,而夫人始終像吃了黃蓮一樣沒有說話,因為她知道她也不是做不到逍遙遊的提議,她甚至肯定她能做到。

夫人此一反應換來逍遙遊的「若認為我荒謬,令姊的作為又何嘗不正往極端主義靠攏」

逍遙遊說得很對,裕鉑也知道隨著士心年齡增長,愈臨近繼承家業的那天,他的長姊神經就愈發緊繃,這也怪不得她,畢竟她一生都奉獻給了家業,她將之視為生命也無可厚非。

但長姊再這樣下去恐怕真會成了逍遙遊口中的極端分子,這都是可以預見的。

「極端…、哈!我極端又如何,你們何曾理解過我的苦楚,一個只會扯我後腿,一個只會耍嘴皮在這給我做思想教育,你們誰又體會過我身肩的家族重擔有多沉!」

逍遙遊突然一改總會激怒夫人的口吻,實實在在的說「看來夫人始終沒有把我說的話聽進去,基點不對,說得再多也不會重回一條線」

他自從來到夫人的莊園做長期住客,跟泰玥談過的話也不少,雖然大多都是諷刺意味的對話,不過他也已經不只一次傳達了「只做上個世代的井底之蛙只會被時代巨浪淘汰」的忠告。然而夫人始終拘泥於過去,這可能也跟她從小根深蒂固的教育觀念有關,若其自身不去剝開這層深見,那麼他說得再多都是白費。

最後逍遙遊似乎懶得再插手他們的家庭鬧劇,只撇下了句「任何極端作為都將失去本質的意義,保守得淪為可笑的”右傾錯誤”」後就離開了。

就像之後源於極右翼的法西斯主義。

逍遙遊離開後,徒留無辜的士心與兩姊弟在原地面面相覷,雖然相比裕鉑,泰玥的面色是更加陰沉難看。

隔天是誰都沒提起這事,就像刻意避之不談一樣,於是這場責罰鬧劇也算完了。

稀奇的是泰玥夫人態度似乎緩和了不少,也不再見其為難士心,或許是逍遙遊的思想批判起了作用,不過到底是不是這麼回事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31.


「逍遙遊老師這麼說嗎」

蒼蒼點頭如搗蒜「千真萬確!士心跟我說的!他說他現在有點怕琴老師,我現在也……」

玄宿拍了拍蒼蒼,「那並不是老師本身的意思」

「那為什麼老師要說這麼可怕的話…、什麼像狗一樣栓起來…」

士心終究還是孩子,他不會理解逍遙遊用極端舉例來激起反彈、達到勸告效果的意義。

孩子只會撿他聽得懂的單詞聽,拼湊成自己能理解的意思,他這個年紀哪聽得懂什麼主義、什麼右派思想。

士心恐怕是誤會了他的琴老師。

只是這個琴老師還真是沒在客氣,連在孩子面前都不曾考慮過措辭與糾錯方式。

玄宿苦笑了一下,他想,或許就另一方面來說,逍遙遊也算是個極端分子。





tbc.





本來只是個以"大時代下的小人物"為出發點的逍顥西方愛情故事

但中間不斷的有想嘗試的元素、想加入的新東西、想表達的情感氛圍

(就是這麼任性但表達得賊爛,並且沒有半樣寫好的)

因此擼成了個大長篇

也有很大因素是個人對於兩人"產生感情"的過程有自己的堅持

或許可能用一見鍾情、情投意合、相談甚歡之類的就能把這個情感產生的理由一筆帶過,並合理的接著寫個你儂我儂的甜甜就算完事了

但只是為了"最後必須相愛"而忽略掉"觸動的過程"的話會讓我覺得對他們的感情處理過於膚淺,在我心理他們不屬於天雷勾動地火,比較屬於藉由磨合的過程中產生的無數次小悸動,最後順其自然產生的情愛。

他們沒有一眼瞬間,沒有百轉千迴,沒有驚心動魄的瘋狂

但我希望他們綿長

畢竟他們都不是膚淺的人不是嗎?

所以擼成大長篇不是我的錯

但讓你們看了這麼些長篇屁話逍顥*pao*都還沒打上,是我錯

還是切腹吧





游 心 太 玄

蜩鳴夏至寄東風 盡譜相思四序中 一曲衷情邀共夢 玄遊月殿踏星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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